这把梳子是半月形的,红得惹眼,嵌着漂亮的花。
“这是几天前我弄到的一件古董。”
延说。
会长仔细端详着桌上匣子里的发饰,动了动嘴唇,却没说出话来。
他清了清嗓子才说:“哟,延先生,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个多情种子。”
他的声音里有种奇怪的伤感。
初桃从桌旁站起来,我想是我的风头压过了她,不料她走过来跪在我身边。
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,她却把梳子从匣子里拿出来,小心翼翼地插到我那个像针插一般的大发髻的底端。
她伸过手,延把那串绢花递给她,由她重新插回我头上,那细心的模样仿佛母亲照料孩子。
我朝她浅浅一躬,表示感谢。
“难道她不是最可爱的人儿吗?”
她挺有礼貌地对延说道。
接着她故作夸张地感叹了一声,好像刚才几分钟是她经历过的最浪漫的时刻,然后便走了,这正如我所愿。
不消说,男人的性情各不相同,正如灌木会在不同的时节开花。
虽然相扑比赛后才几星期,延和会长好像都对我产生了兴趣,但直到几个月后,无论是螃蟹医生还是内田都还没有音讯。
豆叶很清楚,我们得一直等着,而不是再找借口去接近他们,但最后她自己也等得受不了,就在一天下午到内田那里去查探消息。
原来,上次我们拜访过他不久,他的猫被獾咬了,没几天就受感染一命呜呼,结果内田又开始借酒消愁。
一连几天,豆叶都去拜访他,想让他的心情好起来,后来他总算好像拐过弯来了。
她让我穿上一件镶着多彩花边的淡蓝色和服,稍微用上一点西式的化妆品,她说这能“显出棱角”
,还让我带上一只珍珠白的小猫作为礼物,我不知道这花了她多少钱。
我觉得小猫很讨人喜欢,但内田没怎么注意它,只一个劲眯缝着眼打量我,头一会儿偏到这边,一会儿偏到那边。
几天后,传来消息说他要我去他的画室当模特。
豆叶告诫我不要和他说一个字,还让她的女仆辰美陪我同去。
辰美一下午都在堆放草稿的角落里打盹。
内田把我从一个位置挪到另一个位置,发疯似地调着颜料,在宣纸上画了几笔,又把我挪开。
如果你到过日本各地,看到内田在那年冬天和以后几年以我为模特创作的许多作品——比如挂在大阪住友银行会议室的就是他迄今仅存的一幅油画——你可能会觉得给他做模特是件惬意不过的事,事实上却是无聊透顶。
大部分时间我只是很不自在地坐上一个小时或更长时间。
我总记得我很口渴,因为内田从不给我饮料喝,甚至我自己用密封罐带去的茶水,也会被他放到屋子的另一头,免得分散他的注意力。
我遵照豆叶的嘱咐,从不和他说一个字。
二月中旬那个难受的下午,我本想和他说几句,但还是没开口。
内田总是坐在我对面,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,一边咬着嘴角上的黑痣。
他有一大堆颜料和冰镇水,但是不管他怎么调和蓝色和灰色颜料,就是得不到满意的结果,最后少不了把颜料泼到外面的雪地里去。
下午作画的时候,他盯着我的目光里透出烦闷来,火气越来越大,终于把我打发走了。
后两周我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,不久发现他又酗酒去了。
豆叶责备我不该把事情弄到这地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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