舅舅呆愣一阵,咧咧嘴唇。
舅舅稀稀拉拉的鼻涕流了下来。
“你回了家要好好看待妈妈。”
父亲回答说:“我会的。”
舅舅吐了口长气,又说;“生一个有出息的娃娃。”
然后,大步跨进了俘虏行列。
后来,他被判处徒刑,1961年才刑满回家。
舅舅对我的脸细细端详。
羊子四散在坡上。
我们看着山下的村子。
看到人们从地里回家,屋顶上飘起炊烟。
看到炊烟渐渐消散。
看到人们出现在人民公社的地头,男人们修理篱栅,女人们在地头路边补种亚麻与向日葵。
他们的歌声就像缓缓流过的时日一样深厚悠长。
“阿来。”
“嗯。”
“在监狱里那阵我就想像我妹妹的儿子的样子。
有天早上我突然醒来。
活佛收我为弟子时听到的颂辞涌上了喉头。
颂辞就那样涌了上来。
好像不是我说出它们,而是它们自己冲开了我的嘴巴。
我看到铁窗外那株槐树开花了。
我就晓得你是我想像的那个样子。
你已经生下来了,生下来了。
“
我放下连环画《铁道游击队》,轻轻牵动舅舅的衣角。
他叫我倚着他看书。
我又看了一本。
那本连环画的封面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。
两个越南红小兵击落了树上一只巨大的蜂巢,几个美国兵在野蜂的追击下,用长满长毛的手抱住脑袋哇哇乱叫。
下午,我们赶着羊群下山。
外公泽尕尔甲坐在井泉边上。
这个习医的老和尚好像在专注地眺望西方的绚丽晚霞,又好像在注视脚前泉井中翻起的珍珠般的泡沫,以及那只浮在水上的洁净自然的桦皮水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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