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进病房,递给我一个白纸袋汽水粉。
奥斯卡的计划是经过周密考虑的。
我没有作任何解释,就请玛丽亚把左手伸给我。
她先想伸右手,又改伸左手,一边摇头一边笑,把左手背伸到我面前,也许是指望我会吻她的手背。
但我把她的手翻转过来,将纸袋里的粉末倒在她手心上的月亮山和金星山之间,这时,她才露出了惊异的神色。
不过她还是允许我这么做了,只是当奥斯卡探过身子去,让满口的唾沫流到这座汽水粉的山头上去时,她害怕了。
“别胡闹,奥斯卡!”
她恼火了,一跃而起,退后几步,惊愕地瞧着这正在发酵的、起绿色泡沫的粉末。
玛丽亚的脸从额头开始渐次涨得通红。
我正以为有希望的时候,她迈出三大步走到洗脸池旁,用水,讨厌的水,先是凉的、随后是温和的水,冲掉了我们的汽水粉,用我的肥皂洗干净她的手。
“你有时真叫人没法容忍,奥斯卡。
明斯特贝格先生会对我们产生什么想法?”
她为了替我请求宽恕,眼睛望着布鲁诺,他在我做实验的时候一直站在我的床脚旁。
我为了使玛丽亚不再感到害羞,便把护理员打发走。
房门刚锁上,我就再次请玛丽亚到床前来:“你记不得了吗?你回忆一下吧!
汽水粉!
一小包三芬尼!
回忆一下:车叶草味的,草莓味的,发酵,起泡沫,多美啊!
还有感情,玛丽亚,感情!”
玛丽亚记不得了。
她傻乎乎地害怕起我来,身子有点发抖,藏起她的左手,紧张地另找话题,又向我谈起小库尔特在学校里的成绩、斯大林的死、马策拉特美味食品店新添置的冰箱以及在上卡塞尔开分店的打算。
我却矢忠于汽水粉,只谈汽水粉。
她站起身来,汽水粉,我恳求着。
她匆匆告别,戴上帽子,又不知该走还是该留,便打开了收音机。
我放开嗓门,压过收音机的嘈杂声喊道:“汽水粉,玛丽亚,回想一下吧!”
这时,她站在门口,哭泣,摇头,留下我一个人和这台嘎嘎响吱吱响的手提式收音机。
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,仿佛离开一个垂死的人似的。
这么说,玛丽亚已经记不起汽水粉来了。
可是,只要我还在呼吸,还在击鼓,对于我来说,汽水粉就不会停止发酵泛沫;因为正是我的唾液在一九四○年晚夏使车叶草和草莓获得了生命,唤醒了感情,派我的肉身去寻找,把我训练成香菇、羊肚菌以及其他我叫不出名字但仍可享用的蘑菇的收集者。
它使我成为父亲,是的,父亲,非常年轻的父亲,收集和生育;因为到了十一月初已不存在任何疑问了,玛丽亚怀孕了,玛丽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,我,奥斯卡,就是父亲。
我今天还相信这一点,因为玛丽亚同马策拉特的那件事是后来晚得多的时候才发生的。
那是我在玛丽亚那背上满是伤疤的哥哥赫伯特的床上,面对着她的二哥、那位上士寄来的军用明信片,然后在熄了灯的房间里,在防空遮光纸和四壁之间,使熟睡的玛丽亚怀了孕以后两个星期,不,十天之后才发生的。
那时,我在我家的沙发榻上撞见了玛丽亚。
她没有睡着,而是张大了嘴忙着吸气;她躺着,在马策拉特下面,上面是马策拉特。
奥斯卡从屋顶室来,他在那里思考了一阵,下楼,脖子上挂着鼓,从门道里走进起居室。
那两个人没有发现我。
他们两个的头都冲着瓷砖面火炉。
他们两个没有规规矩矩地脱掉衣服。
马策拉特的内裤挂在他的膝窝上。
他的长裤堆在地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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