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是个出色的姑娘。”
“……”
“昨天,是你给尼牙孜宰的牛吗?”
“没有,什么,是的。
库瓦汗叫我去宰的。”
“他的牛有病吗?”
“牛有病?我哪里知道?有我什么事……这还有一些煮熟了的牛肉呢,伊力哈穆哥,您吃不吃?”
“谢谢,你请,我刚吃过东西,你呆会儿去劳动吧?”
“劳动?当然了,还能不劳动吗?”
泰外库的回答怔怔磕磕,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活泼跳跃的火焰。
看来,不是谈话的时候。
也许,是爱弥拉克孜的到来使大个子心慌意乱?也许,这个兴趣多变主意也多变的孤儿又在迷住了什么新事业?好吧,让他出一会儿神吧,这并没有什么不好。
“时间不早了,喝了茶快去工地吧,我先走了。”
“一起吃茶……”
泰外库显出了抱歉的笑容。
“谢谢。”
伊力哈穆走了。
泰外库呆呆地坐在炉灶旁,握着拳头,抵着下巴。
缸子里的茶水沸腾了,哼哼着一个柔曼的调子。
早晨,他刚收拢起被子,往灶里添上一把柴火,划了一根火柴就扫地。
地扫到半截,爱弥拉克孜进来了,多么意外……这个从小他就熟悉的,而后来在他的心目中是高高在上的女医生,突然出现在他的不成样子的、路边的、昏黑、窄小、破旧,没有院子更没有花园的房子——前理发室里。
理发室里至今保留着劣质的、涉嫌变质的肥皂水与脏头发的气味。
爱弥拉克孜的到来使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喜悦,然而更多的是惭愧,是自惭形秽,是一连串的失悔。
他怎么会没有想到爱弥拉克孜要还他的手电筒呢?他怎么没有把房间整理得更齐整一些,更符合他这个勤劳、能干、精力无穷的人的特点呢?他怎么偏偏是今天,醒了以后还躺在被窝里遐想,腻腻歪歪硬是不蹦起来呢?如果早起五分钟,地也会扫完的,房间也会是另一副面貌啊!
他的棉衣上少了两个扣子,他的脸像一个刺猬(他摸了摸那扎人的络腮胡须),而且他竟然没有戴帽子。
他连一句“请坐”
“请喝茶”
之类的话都没有说,他显得何等愚笨,痴呆,不文明,不懂礼节,粗鲁。
混乱,懒惰……连柴火也不会烧,搞得到处是该死的烟……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呵。
一滴眼泪,悄悄地从眼角里爬了出来,淌过他的腮,落到了他握得骨节作响的拳头上。
泰外库忘记了上工,忘记了自己呆坐了多长时间,烧好了的茶也没有喝。
忽然,一阵响亮而喧闹的汽车声和欢呼声浪冲进了这个房间,连房顶和地面也被震摇着,晃动着……
九点过五分,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的干部们乘的四辆大卡车,开到了跃进公社。
这一天,整个公社沉浸在一种不寻常的忙乱,欢乐的气氛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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