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封四年甲戌
夏,大旱,民多渴死,农田绝收,关东流民两百万口,无名籍者四十万,天下骚动,公卿惶遽,昔日伊、洛竭而夏亡,河竭而商亡,如今,前有河患,后有大旱,此为天罚,若四夷趁机侵凌,败亡必随其后。
公卿上奏请天子徙民于边,书言:“陛下幸徙流民以实边,既解饥寒之忧,亦省屯戍之费,甚大惠也。
令边吏存恤老弱,善遇壮士,和辑其心,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,则流民相慕而劝往也。”
且画徙边之策,“古之徙远方以实空虚之地者,相其阴阳之和,尝其水源之味,审其土地之宜,观其草木之饶,然后营邑立城,制里割宅,通田作之道,正阡陌之界,为筑室,置器物,使民至有所居,作有所用,然后置医巫,以救疾病,以修祭祀,男女有婚,生死相恤,坟墓相从,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。”
天子令群臣辩于朝。
侍御史忿公卿言之凿凿,实蠹国病民,怒道:“塞下之民,禄利不厚,遇边吏侵刻,遂生背叛之心,若与流民之豪杰合,加匈奴诱之,恐生边患!”
廷尉道:“非也,边郡之士,闻烽举燧燔,摄弓而驰,荷兵而走,唯恐居后,触白刃,冒流矢,义不反顾,计不旋踵,彼岂乐死恶生哉?急国家之难,尽人臣之道也。”
御史大夫道:“廷尉言之是也,若战而有功,则有剖符之封,析珪之爵,名声施于无穷,是以贤人君子,肝脑涂中原,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。”
侍御史道:“御史大夫念之甚美,然所徙之流民,皆老弱,非壮有材力者,但废衣粮,实不可用。”
“六岁穰,六岁旱,十二岁一大饥,今正值其岁,愿大农发仓赈之,救民之急。”
太常谯隆恐侍御史为众所迫,急道。
天子怒,流民实边,劳费甚重,如今郡县、大农皆空,何以瞻足?民不及至,恐已死于道路。
上以为丞相老谨,不能与其议,赐丞相告归,案御史大夫以下议者。
丞相石庆惭不任职,上书曰:“庆幸得待罪丞相,罢驽无以辅治,城郭仓库空虚,民多流亡,罪当伏斧质,上不忍致法,愿归丞相侯印,乞骸骨,避贤者路。”
天子下诏:“仓廪既空,民贫流亡,而君欲请徙之,摇荡天下,遇责即辞位,君欲安归难乎?”
丞相惭,不敢言。
司马迁自为太史令,得阅石室、金匱之书,编叙其次,欲成《太史公书》,然亦未忘改历之事,便与太中大夫公孙卿、壶遂上书,言历纪坏废,宜改正朔。
天子令御史大夫儿宽、太常谯隆与诸博士议,诏令司马迁主其事,天禄阁内终日忙碌,侍郎尊大、典星射姓、治历邓平、长乐司马可、酒泉侯宜君、方士唐都、巴郡落下闳出入其中,论议不绝,司马迁乐在其中,不知朝廷争论。
晚上归家,通体舒泰,卧于榻上,想着白日落下闳所言浑天说,问临儿:“有言天圆如张盖,地方如棋局,是耶?非耶?”
孩子们相视而笑,英儿抢道:“非也,浑天如鸡子,天圆如蛋丸,地如鸡中黄。”
司马迁惊,她从何得知?
观儿、英儿共执一卷书来,司马迁笑道:“你们只见此书,未见浑仪。”
“何为浑仪?”
司马临惊奇。
“主上因落下闳明晓天文征为待诏太史,此浑仪即其所制,浑象似球,刻画星宿、赤道、黄道。
浑仪以窥管测定昏旦、夜半中星、天体与赤道、黄道之角度。
十五晚上你们随我来天禄阁。”
孩子们盼一睹浑仪,柳氏也想探其究竟。
司马迁沉吟道:“古时六历,《黄帝历》、《夏历》、《殷历》、《周历》、《鲁历》、《颛顼历》,依代迭兴,《颛顼历》行用至今错谬百出,须制新历,观象授时,以助农桑。
主上亦欲修汉历,改正朔,正典章,此汉兴大业,可不尽力乎!”
见夫君志得,柳氏浅笑道:“大汉人物茂盛,正可为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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