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,丞相再召廷议,御史、贤良相见忿忿,桑弘羊谓丞相史道:“文学结发学语,服膺不舍,辞若循环,转若陶钧。
文繁如春华,无效如抱风,饰虚言以乱实,道古以害今。
从之,则县官用废,虚言不可实而行之,不从,文学以为非,众口嚣嚣,不可胜听。
诸卿都大府日久矣,通先古,明当世,今将何从?”
丞相史和道:“孔丘对三君殊意,晏子相三君异道,非苟相反,所务之时异也,公卿既定大业之路,建不竭之本,何顾细故之语,牵儒、墨之论,随古不革,袭故不改,非智者。”
丞相史非议圣人,田丞相知其必触众怒,正待以言解之,汝南朱子伯道:“圣王之治世,不离仁义。
故有改制之名,无变道之实。
上自黄帝,下及三王,莫不明德教,谨庠序,崇仁义,立教化,此百世不易之道也。
殷、周因循而昌,秦王变法而亡。
《诗》云:‘虽无老成人,尚有典刑。
’何更为哉?”
桑弘羊知贤良之博学能辩,不欲争之于言辞,遂道:“说西施之美无益于容,道尧、舜之德无益于治,文学不言所为治,独言当世之治无功,故商君昭然独见存亡不可与世俗虑,为其短视而阻功。
孔子曰:‘可与共学,未可与权。
’文学可令扶绳循刻,非所论道术之外也。”
桑弘羊失三公度,无礼,九江祝生遂斥道:“《易》曰:‘小人处盛位,虽高必崩。
’孔子曰:‘大夫有争臣三人,虽无道,不失其家。
’今子处宰士之列,无忠臣之心,枉不能正,邪不能匡,顺流以容身,从风以悦上。
上所言则苟听,上所行则曲从,若影之随形,响之于声,终无所是非。
衣儒衣,冠儒冠,而不能行其道,非其儒也。
闇于明礼,喻于利末,子非孔子执经守道之儒,乃公卿面从之儒,非吾徒也。
孟子曰:‘今之世,今之大夫,皆罪人也!
皆逢其意以顺其恶。
’有诏公卿与议,而空战口也,非儒无成事,公卿欲成利也。”
桑弘羊见众指目,责其欲成私利而不顾公家,恐霍光乘之,故悒悒不敢言。
丞相史欲息众怒,为之道地:“夫辩国家之政事,论执政之得失,何不徐徐道理相喻,何至切切如此乎!
御史大夫难罢盐铁者,非有私也,忧国家之用,边境之费也。
诸生訚訚争盐铁,亦非为己也,欲反之于古而辅成仁义也,二者各有所宗,然时世异务,安可坚任古术而非今之理也?诸生若能安集国中,怀来远方,使边境无寇虏之灾,租税尽为诸生除之,何况盐铁、均输乎!
所以贵儒术者,贵其处谦退让,以道尽人,今辩讼愕愕然,无赤、赐之辞,而见鄙背之色,非所闻也。
大夫言过,诸生亦如之,诸生不直谢大夫耳。”
贤良、文学离席道:“鄙人固陋,希涉大庭,狂言多不称,以逆执事。
夫药酒苦口利于病,忠言逆耳利于行。
万里之朝廷,日闻唯唯,今闻诸生之愕愕,此朝廷之良药针石也。”
桑弘羊色少宽,背文学道:“穷巷多曲辩,寡见者难喻。
文学死守溟涬之语终不移,然世殊而事异。”
见桑弘羊难以晓喻,不知进退,鲁国万生道:“孔子读史记,喟然而叹,伤正德之废,君臣之危。
夫贤人君子,以天下为任者,任大者思远,思远者忘近。
《诗》不云乎:‘忧心如惔,不敢戏谈。
’孔子栖栖,疾固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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