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我有相机,一定会拍张照片寄给荻雅娜,建议她挂在艺廊里,先跟她预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。
当时葛雷夫跟我说了什么来着?会让你乖乖听话的不是疼痛,而是恐惧。
我沿着大路往下走。
如果葛雷夫把车往这个方向开的话,我当然有被他看见的风险。
但是我不担心。
首先,他不会认出我的,因为我是个穿着黑色尼龙夹克的光头佬,夹克后方还印有“埃尔沃吕姆KO-DAW-YING俱乐部”
这几个字。
其次,这个人走路的样子跟他所认识的罗格.布朗有所不同,他的腰杆挺直,步伐较慢。
第三个理由是,卫星定位追踪器清楚地显示,我还在汽车残骸里,根本就没有移动。
这一点显而易见。
毕竟,我已经死了。
我经过一个农场,但是继续往下走。
一辆车经过我的时候刹了车,也许驾驶在想我是谁,但是又加速开走,消失在刺眼的秋阳下。
这郊外的空气还真棒。
泥土与草地,针叶林与牛粪。
我的颈伤有点痛,但是身体渐渐没有那么僵硬了。
我大步前进,深呼吸,大口吸气,确认自己还活着。
走了半小时后,我仍然在那条无止尽的路上,不过已经看到远处有个蓝色招牌跟一间小屋。
那是一个公车站。
十五分钟后,我搭上了灰色的乡间巴士,从艾斯基.蒙森的皮夹掏钱付款,有人说那车是开往埃尔沃吕姆的,到那里可以改搭火车前往奥斯陆。
我坐在两个白金发色的三十几岁女郎对面,她们俩都不屑瞥我一眼。
我睡着了,但是警铃声把我吵醒,巴士减速后靠边停。
一辆闪着蓝灯的警车经过我们。
我心想,那是零二号巡逻车,注意到其中一个金发女郎在看我。
我们四目相交,我注意到她本能地想要把目光别开──我太直接了,而她觉得我是丑八怪。
但她没有别开目光。
我对她挤出一抹微笑,转头面对窗户。
我这个重生的罗格.布朗回到了过往的家乡,于下午三点十分下了火车。
但是一阵冰冷的风刮过来,吹进奥斯陆中央车站前那只丑陋老虎雕像正在嘶吼的嘴里,而我则穿过广场,继续往船运街前进。
托布街的药头与流莺们都看着我,但是没有像我以前经过时那样对我大声招揽生意。
我在雷昂旅馆的入口处停下来,抬头看着旅馆正面灰泥开始剥落、留下白色凹痕的地方。
一扇窗户下面挂着海报,宣称住宿一晚只要四百克朗。
我走进去到接待柜台前。
柜台后面那个男人上方挂的招牌,把“接待”
写成了“接侍”
。
以前那个罗格.布朗每到饭店去,总会有人用热情的口吻说声欢迎光临,此时我却只听到了一句:“怎样?”
接待人员满脸大汗,看起来像一直在认真工作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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