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珍讲到这里,书影不禁自语道:“我想起来了,凤姑娘关我禁闭之前,也提过一句什么‘佛堂’,原来竟藏着这么一段掌故。”
白珍珍一怔,“书影小姐,你说的是什么?”
“哦,没什么,”
书影忙摇摇头,“小姐你接着说。”
白珍珍端茶啜上一口,徐徐道:“那时候鸾姐姐与凤姐姐已经九岁了,我还只有两岁,并不记事。
长大了才听娘说,其时已有传言,我们白家的仇人在搜捕我父亲的遗妾,为免暴露行迹,庙祝每日里只派人给我们送一顿饭、一点儿水,准许我们早晚下楼方便两次,此外,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不许点灯,也不许交谈说话,只能像耗子一样窝在阁楼里。
就这么藏了二十多天,到十六那天晚上,发生了一件事儿……”
那一天的月色亮得出奇,映得小窗白莹莹的。
三个孩子都因饥饿而早早昏眠,白姨却心中忧沉,不能入睡。
她拿簪子把糊死的窗纸捅破了一个小眼儿,见月亮正停在楼后一棵高拂云霄的柏树顶上,宁静动人。
她一时被景色所引,便大胆违反了禁令,掀开了楼板摸黑爬下来。
乍脱那牢笼一般狭小憋闷的阁楼,白姨由不得心旷神怡,实不舍归去,便将身子隐进了树影深处散起步来。
不过两刻钟,她忽见佛堂那头红光闪闪,翻涌起滚滚黑烟,有一人正从殿前跑开。
月光将那人的模样照得十分明晰,竟是刘宇夫人的心腹小厮。
白姨马上明白是刘夫人怕自己母女拖累刘府,前来斩草除根。
等纵火之人彻底消失在夜影中,白姨便拖着哆哆嗦嗦的两条腿向佛殿奔去。
尖叫声响起来,是白鸾和白凤姐妹,她们在大门后惊乱地拍着。
只白姨离开这一会儿工夫,佛堂的两道门已被钉上了木条,从外头封死了。
白姨赤着手去抠,她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,却不知自哪里横生出一股蛮力,硬是将那根足有小臂粗的木条连着长钉拔出数寸。
两姐妹又从里头猛撞了一阵,门便訇然爆开,火与烟张牙舞爪地扑出来。
白姨两手上的指甲全劈断了,连着肉掀起,十指上流着血,又被冲出来的鸾、凤撞了一跤,头也磕在石台子上。
可她连声疼都不喊,爬起来就抓住两个连哭带叫的女孩子,摇晃着她们嘶声而问:“妹妹呢?妹妹呢?”
两个女孩只是哭,又一同回望已被浓烟包裹的阁楼。
珍珍的讲述断了一断,这一次却并不是出于疲累。
她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佛珠,继之而来的每个字都像是需要她费力拖拽的重物。
“我两位姐姐太过年幼,一时见着起火慌了神,才把睡着的我给忘在楼上了。
可我娘说,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她们俩……”
白姨推开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养女,向佛殿里冲进去。
火苗蹿上了殿顶,被烧毁的物器一件接一件在烈焰中跌坠,火苗舔舐着佛像的金身,光华耀晔之中,释迦牟尼双目深垂,俯视着沸腾的炼狱。
白姨攀爬着、摸索着,在即将坍塌的顶楼之上触到了一具一动不动的小小身体。
她忙把女儿的脸面护进自己的胸前,但烟雾和汗水早已熏花了她的眼。
她磕磕碰碰,找不见出口。
此际,一阵强光刺穿了火雾,将四下里照如白昼,紧跟着轰隆隆一阵巨响,骤降下一场掀天大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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