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蕤一字一句说道,“他是坚守本心,反抗强权。
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你我受着帝王权威的束缚,当真是动弹不得。”
“没有人能束缚你,只要你不跳进他们设进的规则。”
许枫桥耸肩。
“我没办法跳出来。
我是读书人,学的是君子训,读的是君子书,守的是君臣纲。”
所以,哪怕皇帝听信卢氏兄弟的谗言,一口咬死他在曲江宴妄谈国事,他也只能顺从,满身荣耀化为乌有,孜孜矻矻十余年,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卢蕤名气不小,每年京师的进士,自河北走出去的屈指可数,大多都是长安周边的关中人。
范阳是河北重镇,位处边境,本来大儒就不多,京师那伙人盘根错节官官相护,给河北人的机会少之又少。
卢蕤一不求天二不求人,谁知还是祸起萧墙。
“君臣?你想回京师,那是要报仇了,我不信你心里不恨。”
卢家兄弟受卢皇后包庇,使坏后全身而退,卢蕤身败名裂,全朝廷都在看他的笑话。
若说心里没恨,那是不可能的。
但现在的卢蕤心里,能步入九品之列,谋个看得过去的官职,比什么都强。
报仇,目前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。
“史书刀笔,成王败寇。
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。”
往事已矣,卢蕤也只能长长叹息。
他可以是二十四岁登科唱名的当朝进士,也可以是初涉浮华登高跌重的轻薄之辈,还可以是一事无成伤春悲秋的幽州孔目官。
他的模样早就在世人口中变了又变,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了。
相比之下许枫桥就很简单,“有苦就要诉,有冤就要报,我最看不得恶人做了恶事还逃之夭夭。”
“天下事不是善恶能分得清的……”
“能分得清。”
许枫桥声音低了下去,“或许善恶并非终有报,然是非在人心……”
这话许枫桥自己都不愿意相信。
莫度飞当年守城,粮食吃完了,没办法,就把最宝贵的战马宰了当粮食。
那匹名为飒霜的马马陪了他十几年,死的时候还哀嚎着,血流如注,不甘地侧躺着,眼睁睁看自己的腹被剖开,再没了动弹。
飒霜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杀了它。
幽州府衙不明白为什么要扼守孤城——漠北人要抢,让他们抢就是了,到时候我们都藏起来,等他们抢完了,就再出去。
守到后面,就开始传谣言,说什么,莫度飞会宰人当军粮,惊起一阵恐慌,城内厌战情绪空前高涨。
太阳还会再升起来,谷子被抢走了也没事,地里还会再长出来。
但是人死了,就什么都没了。
恍惚中,许枫桥能看见莫度飞屹立在城头,轻轻唤着他和袁舒啸。
(第4页)
一秒记住本站永久地址:https://www.mhxqiu.com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