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州粮道被切断,晋阳已在朝廷掌控,南下是死路,向北无归处,士卒厌战,入夏疫病横行,死者十之三四。
李齐光打算投降了,他打了一辈子的仗,沙场折戟有之,却从未降过。
他杀叛贼,杀漠北人,这还是头次做叛贼。
平叛军派来信使,燕王正襟危坐,横海放于桌案上,那是一把极其锋锐的长刀,刀鞘上还有篆书“横海”
,以及海浪纹路。
这种长度的长刀,一般人难以撑开,倒是李齐光,长得魁梧,拔起来轻轻松松。
多年握刀的手也非常稳,拿起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颤动。
只是廉颇老矣,对着横刀也只能忆往昔,感慨风云已变,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了。
身着斗篷的信使坐到李齐光面前,还未讲话,李齐光就先开了口:“怎么,又想责问我,为什么要谋反,背叛皇室?其实有今日,我也想过,做过的事就是做了,我不会找理由。”
信使依旧不语。
“我不后悔,因为再来一次,我也是这样。”
李齐光咳嗽两声,他患上疫病,面孔浮肿,眼眶深陷,疲乏的纹路在脸上肆无忌惮盘旋,将他作为将帅的最后一丝狠厉杀气死死束缚,“或者说,每个有野心想造反的人,都是这样。”
“想听我剖心自陈,又或者想一杯毒酒送我走?我告诉你,这天下没人配杀我,你走吧!”
“父亲……”
李夜来取下兜帽,语气颤抖,“是我。”
“是……夜来啊。”
李齐光释然而笑,“我唯一对不起的也就你和你娘。
你娘还好吗,小世子呢?”
“都好,我把他们安置去长安了。”
李夜来擦着泪,“您没有对不起我,只是个人选择罢了,就像我,选择站在了你的对立面。”
“父亲很高兴,你终于长成了我最期盼的样子。”
李齐光抚着李夜来的鬓发,“长得又高又壮实,还能上战场,忠心为国,天底下有谁教女儿能像我一样?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傲气,想起之前无数次带着女儿偷溜出街,看杂耍,买玩具,被江纯蘋抓了好几次现行却还是不悔改,坚信女儿也要出去看看世面。
女儿不想嫁他说好啊,不嫁就不嫁,嫁出去反而事儿多,就跟在父母身边一辈子,长长久久,他李齐光养得起。
李齐光这辈子做过许多坏事,他知道自己百死莫赎,护国的是他,暗害莫度飞的是他;平靖江山的是他,勾结霍家寨、骆九川的也是他,功过是不能相抵的,因为他犯下的过无法用任何功来抵。
不造反不就好了么?
李齐光怎么可能不反呢,全天下都觉得李齐光会反,要是不反,岂不是要变成摇尾乞怜的狗?枭雄,奸臣,叛臣,野心……随他们说去吧,李齐光从未想过当一个忠臣。
可能李齐光从一开始,就不在君君臣臣的框架里。
夺嫡的失败者,和天下大势背道而驰,还以为如今的天下有兵力便能称霸一方,活该如此。
李齐光都认了,无论罪名还是骂名,他都认了。
他把横海往前推了推,“在他们眼里,这把刀是不祥之物,可我用了它这么多年,可以说它陪伴我的时间,比你和你娘都长。
以后父亲不在了,就让它来保护你吧。”
“父亲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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