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斜,和袁舒啸聊了许久,又帮邓清芬做了会儿账,一抬眼,天都要黑了。
许枫桥知会了卢蕤的意思,擎着烛火走来,看见药碗干干净净,便觉完成了一个任务。
不过,那句“活不过三十”
还回荡在耳边,他不能控制自己一直去想。
“你别这么看着我。”
卢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,“我想得开,从小就有人这么说,所以我也习惯扳着指头过日子,就像一根蜡烛,总有燃尽的时候。”
其实,卢蕤潜在的意思是,不要可怜自己。
卢蕤不需要可怜,科考的时候不需要,在大理寺的时候不需要,现在更不需要。
“和袁舒啸谈得倒是挺好,他有诚心,我们不能错过。
不过,燕王那边态度强硬,要把地收过去,我们如果没有地,就是募兵,每年军费开支就得走刺史那边。”
还是谈起事情来更自然,卢蕤支着膝,手抬着下颌,攥着好几张纸,“是。
开支还在其次,府君缺人,让府君吃这哑巴亏也无所谓,关键就是,多出来的人,谁来带?”
许枫桥思索片刻,“袁舒啸呢?他在边骑营混得也不好,李齐光想让他出来。”
李齐光需要悍将,像是许枫桥这样,勇冠三军,袁舒啸擅长调度,边骑营多的是这种人。
当初那两封信,他更想要的其实是许枫桥。
许枫桥知道,所以不能去。
他心里也忐忑不安。
他的功勋很多,大小战役里,以少胜多最出名的就是那次深入漠北叱罗部,缴获人头百余,牛羊八百,叱罗归沙率众投降。
这种奇兵的用法让李齐光找到了知音,李齐光赏识许枫桥,在神武军还颇成规模的时候,就屡屡对“神武孤霆”
青眼相加,那时候的许枫桥,膂力过人,擅挥舞长槊,又读经史。
唯一一个缺点,可能就是太散漫了。
“如果袁都尉可以,又为何会离开边骑营?”
卢蕤无比坚定地看着许枫桥,除了他,无人能破开局面,“袁都尉想当黄盖,可惜燕王不是周瑜。
若非大当家豪气干云,此刻袁舒啸怕早死在程玉楼的设计里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我们的意图,程玉楼知道,那袁舒啸的意图,程玉楼会不知道?”
许枫桥咬着仰月唇,“所有人都知道,那……袁舒啸这么辛苦,为了什么?”
他想起落日楼头下穷途末路的莫度飞。
莫度飞没有吃人,也没有把百姓做军粮,守城就是为了保护百姓,怎么会吃人呢?莫度飞不仅没吃人,还带头把战马宰了。
许枫桥的理想,死在雪覆千岩被煮成肉糜的那一日。
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志向,从此一头扎进点卯坐班的琐碎日常里,再不敢言。
“且不论袁舒啸,许帅,你这些年,痛快么?”
他麻痹自己,袁舒啸适合做将军,就让袁舒啸做去。
志向,值几个钱啊?李齐光需要你,就能把你捧在手里,不需要你,就弃如敝履……可是他不痛快。
平凡得毫无波澜的每一天,都是对他的凌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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