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细心地用刀尖刺破了他的衣服,刺破了他的肉,再往上挑了挑。
祁麻子立刻从上臂的衣服里撸出了阿译的表,递过来,“你们都这样搞,生意要没法做啦。”
我没理他,只是想迅速地离开。
离开前我看了眼那个目瞪口呆正想出售一个银镯的同僚——那能给他换来半顿晚餐吗?我跟这个潦倒同僚说:“别卖啦。
又要去打鬼子了,咱们又要被当人看啦。”
那具瘦骷髅的脸忽然泛起了亮光,然后便把他的镯子握紧了。
我拖着腿跛开。
祁麻子并不气急败坏,而是冷静地向我警告——我想与当兵的做生意,他也没少碰这类事情——“没死的话你就有麻烦了。”
我最大的麻烦是我不知道在做什么,遇事要往好处想,我想我们都不知道在做什么。
上午我做坏事,下午我做好事,大多数时候我们做不知道好坏的事。
我这样逃离禅达的东城市,一手拎着刺刀,一手握着阿译的表。
我把表扔在阿译身上。
阿译讶然地看着我,他仍是那张丑怪的脸。
站长的留声机冒了最后半个音符,停了。
迷龙还在院子里打架,被他打伤的人被扶着从我们身边经过。
我和阿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我想我甚至比阿译更难堪,于是我简单地评论说:“都疯了。”
然后拔步走,我想速速离他远点儿。
阿译在后面叫我:“烦啦!
……孟烦了。”
我站住,看着他,他情真意切但是寡淡如水地说:“谢谢。”
我忍不住恶毒地回他:“这回要能捞着上战场,你还是努力杀身成仁吧。”
一向如是,阿译总搞不懂别人的恶言是什么意思,或者他明白,只是不明白是他的闪避。
他一脸赴死的表情,说:“我……会努力的。”
他成功了。
我咧了咧嘴走开,但我终于忍不住把下边的坑对自己嘀咕了出来,“省得丢人现眼了。”
都疯了。
迷龙现在很好看,一个打过十几或者几十个人的人自然也被十几几十人打过,那样的人有多好看他就多好看。
这老哥的衣服已经彻底被人撕巴了,他正撕下身上最后几块破布,脸上的肿和身上的青都懒得去检查,他在查看胳膊上一条咬痕。
你无法不注意到他身上那半幅团花簇锦,中间浮一个俊秀的龙头,也无法不听到那家伙说话已经气喘吁吁——说实话,从大早能向全体人挑衅并撑到现在,已经完全可以把他当妖孽看待。
“谁咬的我?让我瞅瞅你牙口!”
他倒不是愤怒,而是犯嘀咕,“没要揍你,就别给我整啥传染病来。”
没人站出来。
我进来时把刺刀钉在要麻身边的地上,要麻看了眼,但没去动,他像其他人一样,看着迷龙。
“……谁咬的反正都被我揍啦。”
迷龙又开始叫嚣,“还有找死的没有?一块儿上来嗅老子拳头!”
豆饼匆匆地过来,汇报观察成果,“成啦成啦。
他喘气啦。”
要麻自己也能听出迷龙说话早已经气喘吁吁了,他想知道的是迷龙已经跟多少人招呼过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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