伯特·诺兰明理地说,“路尼一回信,我马上帮他寄,保证他连你的邮政编码都不知道。
很多家属都这么做,虽然残忍,但实在是逼不得已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汽水从自动贩卖机掉到取出口的声音,有人问诺兰要不要来一罐,他客气地回答:谢谢,不用了,我正试着少喝点。
他说话的口气宛如镇上的医生。
“你要不要也这样办呢,小姐?否则可能很难联络得到他。
就像我说的,他可不会守在电话旁边,痴痴地等你回电。”
“你们没有电子邮箱吗?”
伯特·诺兰嘟哝了几声:“没有,恐怕我们没有电子邮箱。”
虽然我不认为我爸是个常常写信的人,但是他写信的频率的确比打电话还高,所以我想除非我直接杀去伯特·诺兰收容所的床上堵人,不然这是最好的办法了。
“能不能麻烦你转告他:我要跟他谈一谈班恩和那天晚上的事?如果他肯给我一天的时间,我可以亲自过去找他。”
“你是说班恩和那天晚上,对吗?”
“对。”
如果莱尔知道我对班恩改变看法,一定会沾沾自喜;我可以想象他穿着搞怪的紧身夹克,对着杀手俱乐部的成员大发议论,说他是怎样说服我去探望班恩的。
“一开始她打死也不肯去,我想她是害怕发现班恩不为人知的一面,或是发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。”
台下的人仰望着他,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。
想到这里我就一肚子火。
我真正想找的其实是黛安阿姨。
我自七岁起的十一年孤儿生涯中,有七年多由她照顾。
案发后,她是第一个收留我的人,我提着一箱行李住进她的房车。
我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:几件衣服和几本爱看的书,没有一件玩具。
蜜雪每晚睡觉时总爱把娃娃围在身边,说是睡衣派对;她被勒死的时候还尿失禁在娃娃身上。
我还记得凶杀案当天黛安阿姨送了我们一本贴纸本,有花朵、猫咪和独角兽,后来是不是埋在废墟里了?
黛安阿姨买不起新房子。
我妈的寿险理赔全都拿去替班恩请像样的律师了。
黛安阿姨说我妈一定也会这么做,但是说的时候却垮下脸,好像在教训我妈似的。
总之我们一分钱也没拿到。
因为我长得矮,所以可以睡在储藏室,这里本来应该是放烘干机的地方,黛安阿姨甚至还帮我油漆了一下。
她时常加班,还要抽空带我去托皮卡市看心理医生,还要努力疼我爱我,我知道她拥抱我的时候有多痛苦;我这个讨厌鬼在提醒她亲妹妹遇害的惨案。
她的手像呼啦圈那样圈着我,好像在玩圈住我、但又不能碰到我的游戏。
尽管如此,她每天早上都还是会对我说,她爱我。
接下来十年,我毁了她的车两次,打断她的鼻梁两次,偷她的信用卡去卖,还害死了她的狗。
狗死了之后,她终于彻底死心。
格拉西亚是黛安阿姨在案发之后买的杂种狗,毛发蓬松,没事就喜欢乱叫,身长不过黛安阿姨的手臂;比起我,黛安阿姨更宠格拉西亚,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。
我嫉妒那只狗嫉妒了好几年,看着黛安阿姨帮它梳毛,看她那强而有力的大手握着粉红色的塑料梳子,看她的发夹夹在它须状的毛上,看她从皮夹中掏出格拉西亚的照片,而不是我的。
格拉西亚很喜欢我的脚,尤其是残废的那一只,只剩两根脚趾的那一只。
它老是爱闻我那瘦骨嶙峋的食指和小指,仿佛嗅到什么不对劲似的,这让我更加讨厌它。
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,我不知道为什么被禁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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